本版插图 叶雄

退居二线后，我的业余生活都用来参加社会公益活动。有一次，我读到了一则“低龄老人为高龄老人服务”的报道，又有了新的梦想：我要当一名文化志愿者，到养老院去为老人们服务。从去年开始，我登上了养老院这个大舞台……

1 说唱拜年尽欢颜

说实在的，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，说唱表演只是我的业余爱好。参加社会公益活动，人家捐钱，我作为一名文化志愿者，愿意不断捐出自己的精神产品。多年前，我母亲也住在养老院里，因为经常跑那里，我对养老院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。现在母亲虽然已经去世了，但我对养老院的感情始终如一，所以我打定主意要到那里去义演。

我第一次去的养老院，是位于浦东杨高南路上的一家福利院。那里离我家比较近，我想先从身边做起吧！去年年初，和福利院联系好后，我在家精心准备了一份表演的节目单，内容有改编翻唱、幽默段子、饶舌、沪剧等。这些节目我大都曾在电视台和社区表演过，因而心里很有把握。

大年初一下午，我带着打印好的节目单来到了福利院。大多数老人都已被家人接回家过年，只有十来位“留守老人”，一起聚在七楼小餐厅里，福利院显得冷冷清清。他们是真正的“孤老”，如果能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个大年，我就满足了。

他们看到我这个“不速之客”非常高兴，纷纷围了上来。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替我介绍了之后，有位老人说：“只有这么几个人，你能为我们表演吗？”我拿出节目单说：“哪怕只有你一个人，我也可以与你聊天或表演，我有节目单，你们可以随便点。”于是，老人们围坐在一起，眼里充满了期待。有位老人还热情地为我泡了茶剥了柚子。

我向老人们拜了年，接着开始表演我的“拿手节目”。我先给老人们唱了一首用《角落之歌》曲调改编的沪语歌《关心空巢老人》：“弄堂里，有一个九十岁老太，伊的子女经常拿伊来遗忘，……全社会，来关心空巢老人，子女首先要尽到自己的责任，老人勿能成为遗忘的角落，今后，今后，阿拉都来关心空巢老人！”我一口气唱完，老人们听了纷纷鼓掌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。于是，我接着表演了《婚姻靠经营》《夫妻理财》《得意的笑》《我教儿子理财歌》《为你打开一扇窗》等等一系列节目。

我的表演获得了热烈的掌声，老人们也开始活跃起来。有位姓杨的老人站起来说：“我也来一段！”他兴致勃勃地唱起了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选段《我们是工农子弟兵》，唱得有板有眼。我拍手说：“太好了，我也喜欢唱京剧。”于是也亮着嗓子唱了一段《红灯记》选段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》。正唱在兴头上，几位本来坐在一旁搓麻将的老人也走了过来，他们自告奋勇地要唱黄梅戏，我赶紧让出了舞台，自己坐在一旁当起了观众，一曲《夫妻双双把家还》响了起来……小餐厅里顿时热闹非凡，原先的冷冷清清一扫而空，一种过年的幸福感觉满溢在福利院里。

在老人们的歌声、笑声和掌声中，老人们开心，我也很快乐，大年初一过得很有意义。短短的两个半小时过去了，老人们意犹未尽，我临走时，他们拉着我的手，说希望我能经常来福利院与他们聊天唱歌，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欢声笑语，令我心里十分感动。

2 改编歌词说段子

第一次义演的成功，令我感到十分振奋，于是，我又筹划起了第二次的“登台”。

元宵节那天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我又来到浦东北蔡的一家敬老院。我向院长作了自我介绍，院长听了非常高兴，说：“我们需要您这样的文化志愿者，希望您能常来我院为老人表演。”

老人们看了我的节目单后很感兴趣，有的说：“我要听歌曲《滚滚长江东逝水》。”有的说：“我要听沪剧。”我一一满足了老人的要求。这次，我还特地准备了一个“脱口秀”，唱完歌后，我对老人们说：“现在，我们聊一个比较热门的话题，就是剩男剩女的话题……”话音未落，一位老人就说：“现在的小姑娘要求太高，我儿子很优秀，就是没有独立的婚房，现在他也成了剩男。”于是，我讲了一段自己改编的段子《天上相亲会》，并联系上海的“万人相亲”活动，说：无论是天上的仙女，还是人间的剩女，都喜欢“钻石王老五”，然而，有房有车有相貌有背景的人毕竟是少数呀！听说，在万人相亲会上，许多父母代相亲，到现场把关，无房无车免谈，这样，选择的范围就很小了……接着，我唱道：代相亲，代相亲，父母的责任重，女儿要嫁人。古有花木兰，替父去从军，今有老母亲，代女来相亲，代相亲，代相亲，可怜天下父母心！代相亲，代相亲，耽误了女儿青春与婚姻！

听完我的段子，老人们七嘴八舌地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。我又表演了京剧、沪剧等节目，还与老人们一起猜灯谜。敬老院社工小王拿起照相机，咔嚓咔嚓给我拍了好几张照片。就这样，我和老人们一起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。

浦东新浦路上的一家养老院离我家最近，也是我母亲呆过的养老院，从我第一次去那里义演之后，几乎每星期都要去一次。有一次，我带去了一个段子，即用上海方言和《北国之春》曲调改编的《我的表妹》。我唱道：我的表妹像叶塞尼亚卖相呱呱叫！身材也蛮好，还是杨柳细腰，啊，伊的眼界也蛮高！朋友介绍勿勿少少，一个一个伊都勿要，伊讲宁可在宝马车上哭，勿愿在自行车上笑。现在伊的性格变得暴躁，像欠伊多来还伊少！我的表妹是个女强人学历也蛮高，还是小头头，但是脾气也勿小，啊，人家看到伊都要逃！一天表妹伊来问我，幸福生活啥地方去找？我劝伊享受简单的幸福，勿要品尝高贵的苦恼。作为一个女人要记牢，啥叫真正的嫁得好！

老人们听了这个段子后都拍手叫好，有位老人说：“这好像是王双庆的拿手好戏！”我说：“是呀，我在电视台录制节目时，评委说我很像滑稽演员王双庆老师，于是我来了灵感，学了他的拿手节目《我的表妹》，当然，歌词我也稍微作了一些改动，有机会，我还要上电视台去唱呢！”老人们都说：“好呀，我们等着在电视上看你的表演！”

3 教罢唱歌讲笑话

为了提高义演的互动性，增强老人“重在参与”的意识，我每星期四上午到养老院教老人唱歌，这已成了惯例。我要求老人每个月学唱两首歌，每次教歌时我先作示范表演，然后，挑选几个唱得比较好的老人上台表演，这样，提高了老人们学唱歌的兴趣。

有一次，我选择了一首《天涯歌女》教老人学唱：“天涯呀海角，觅呀觅知音……”有一位大伯和一位大妈，不仅学得快，而且还拿腔拿调地比起了手势，十分活跃。我就让他俩上台来进行“表演唱”，逗得老人们哈哈大笑，其中一位老人幽默地说：“这首歌好啊，心态越唱越年轻，好像不是82岁，而是回到28岁了！”我说：“大家好好练一练，一个月后，社区的小乐队来养老院举行联欢会，你们也要上台表演节目哦！”

我在教唱的过程中感到，有些歌曲虽好但比较长，而老人记忆力差，学唱比较困难，一开始怎么教都记不住。怎么办？我慢慢摸索出一个办法：教其中的一段，让老人连续唱，这样就可以记住了。比如，《卖报歌》有三段，我就选择其中一段教老人学唱：“啦啦啦，我是卖报的小行家，大风大雨里满街跑，一面走一面叫，今天的新闻真正好，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……”有位大伯唱了几遍后，不仅已将歌词背出，而且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，他说：“唱着这首歌，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，在联欢会上，我就表演这个节目！”

那天，社区与老人的联欢活动如期在养老院举行。我用上海方言改编歌曲《北国之春》作为开场白，唱道：老年朋友们，欢迎大家到阿拉这个节目来，侬来唱一段，我来表演一番，啊，唱歌跳舞都来赛！其他方言我讲勿来，上海闲话勿推扳，重在参与勿是来比赛，大家保持良好的心态，每天唱唱笑笑，唱唱笑笑，活到九十九也勿难……

在台下的欢笑、捧场声中，几位老人上台来了。他们为了演出，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，穿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衣服，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。除了两位大伯、大妈是“主角”，还有五位老人排在后面伴唱，表演《天涯歌女》和《卖报歌》。我怕老人们忘词，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张歌词。站上了台，他们一开头有些紧张，但随着表演的进行，逐渐放松下来。前排的两位“主角”边唱边摆姿势，后排的老人齐声合唱，惟妙惟肖的表演，赢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，“再来一个、再来一个”的呼声不断。大家都有了“表演欲”，台下几位老人兴致勃勃地唱起了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，台上台下热闹成一片。我对老人们说：“欢迎大家每星期四上午到活动室来，我教大家唱歌，保证每位老人都有上台表演的机会！”

有一次，我教老人唱歌时，发现有位老人很会说笑话，于是，我来了灵感，说：“平时我也积累了一些笑话段子和谜语游戏等，我想在唱歌之余来考考你们，活跃一下气氛。”于是，我出了一道题：“两年前，我出版了一本专业书《手把手教你做审计》，有位客户打电话问我，听说你出了一本书？我说，其实，这是我出的第二本书，早在28年前，我和老婆已经合作出版了一本书。你们猜，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？”

有位老人说：“大概是恋爱方面的书。”我启发道：“我现在是讲笑话，28年前，我和老婆刚结婚……”那位老人脱口而出说：“结婚证书！”老人们哈哈大笑！我说：“对呀！思路开阔些，老人多动脑有好处呀！”那位爱讲笑话的老人说：“我也来说一段：有位老爷的儿子死了，他叫佣人去买一个小棺材，那佣人买了一大一小两个棺材回来，对老爷说：这是买一送一，反正大棺材你将来也有用……”

大家笑得合不拢嘴，我说：“除了唱歌以外，你们也可以讲一讲有趣的事情或在报刊上读到的笑话，和大家一起分享。我准备从家里拿一些笑话书过来，你们读了以后，试着讲出来，这样也可以锻炼脑子。每天唱唱笑笑，快乐健康又长寿！”

4 把你们当自己父母

有一天，我到养老院义演，演完了陪老人聊天。有位看起来比较落寞的老人对我说：“我不喜欢说话，有的老人能说会道，周围总有一群人围着他，而我总是孤孤单单的。因为我人老实，他们都瞧不起我，故意欺负我……”我对他说：“过去，您在家里是老佛爷，现在，养老院就是一个小社会，您要融入这个大家庭，可以找一两个谈得来的老人一起聊聊天，不要奢望一群人围着您转。另外，您也要检查一下自己，尽可能改掉傲慢、孤僻的毛病，学会与人沟通……”

这位老人的诉说更让我想起了我母亲的故事。当年，母亲提出了“以房养老”的计划，于是，从温暖的小家庭来到养老院这个大家庭。但她性格内向，不善于沟通，有时候也难免被人取笑。我对母亲说：“老人之间发生口角和矛盾在所难免，您也要调整一下心态，进行角色转换，多与大家沟通……”

一开始母亲还是转不过来。于是，我又想办法给她树个“榜样”。养老院里有一位老人非常幽默，性格十分开朗。有一次，我问他：“您今年高寿？”他开玩笑说：“我只有30岁……退休之前不算。”我问道：“您的身体还硬朗吗？”他说：“我是无齿之徒啊，我的良心大大的坏。”原来，老人的牙齿都没了，心脏也不太好。我还问他：“您长寿的秘诀是什么？”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说：“吃饭留一口，饭后百步走，从来不发愁……”讲到这里，他突然做了个鬼脸，诡秘地笑了笑说：“最后一点也很重要：老婆长得丑。”大家听了哈哈大笑。我对母亲说：“您要向这位大伯学习，从调侃自己开始。经常进行自我调侃，从沉默转向幽默，把日子过成段子，利人又利己。”

渐渐地，母亲的性格也潜移默化地得到了改善，我每次去养老院，都能听到母亲爽朗的说笑声。我常常用母亲的故事来开导一些还不能融入集体的老人。有一次，我在养老院义演时，对老人们说：“我把你们当作自己的父母，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们，与你们聊天，为你们表演，直到永远永远……”

养老院是个大舞台，可惜现在演员还是太少。希望能有更多的志愿者，登上这个舞台，为老人表演，与老人聊天，丰富他们的晚年生活，将爱心传递到每一个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