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工号子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运河号子,记住运河号子。记录谁来(采访)过,也是想让自己知道,我的号子传到了什么地方。
3月11日,在枣庄台儿庄区的巫山新村里,96岁的河工号子传承人徐德光,正安静的坐在床边,他满是老茧的手里,握着一个已经翻的不成样子的小本子。
本子里,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文字,有的文字已经难以识别:“9月6日,XX电视台来采访,唱河工号子”、“台湾中天电视台采访、录制河工号子”、“上海市文化局、枣庄市电视台(王展主任带队)”……
徐德光也说不清楚,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,人们对他的河工号子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,但是他清楚的知道,自己如今的身份——非物质文化遗产台儿庄运河船工号子的传承人。
台儿庄运河号子也称“粮米号子”,是船工在运河劳动中为了协调劳动动作,激发劳动热情,集体创作出的劳动号子、长期与大自然拼搏斗争而留下的极具文化韵味的生产生活习俗,至今已传唱了数百年。“你问有多少种号子?那可多了,有多少工序,就有多少号子。”徐德光拿出了另一个本子,上面记录的则是号子的种类:当船遇到大风可以撑起船篷时,就要唱打篷号; 当船需要前进时,要打“冲号”;当船起锚时,则要有“打锚号”响起;而河面水位低,需要纤夫们拖拽时,带头打河工号子的大师傅会立刻唱出拉纤号……
我们或许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:在一百多年前,当一艘满载着货物的货船在台儿庄运河上起锚时,一声雄壮的号子响起:“千斤呦,万斤呦,铁锚呀,动身啊”,而此时船上的船夫们会跟着一起应和,这样的声音,与运河上画舫中抚琴低吟的弦歌交织在一起,令人心醉神怡,浮想联翩。
当然,这样的画面对于徐德光来说,根本无需想象,而是他曾经的亲身经历。
15岁那年,出生在运河边上兴隆村的徐德光,就开始做起了纤夫。“老房子早就不在了,政府收回去做保护了。”在巫山新村的家里,徐德光坐在床边,眯着眼睛,似乎又回到了他记忆的深处。“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运河号子,记住运河号子。记录谁来(采访)过,也是想让自己知道,我的号子传到了什么地方。”在徐德光床头边的书桌上,有一张儿子给他刻录的电脑光盘,里面是徐德光演唱船工号子时的视频。
怀念我记得拦头是14块现大洋,结果结账的时候老板给了我15块,比拦头还多1块,就因为我的号子值钱。
承载着漕运重任的京杭大运河,在明清时代曾有过一段鼎盛时期,因此台儿庄运河段曾出现过这样的盛况:河面上满是乌压压的漕船商船,首尾连接十几里,站在岸上的人甚至看不到河面的样子。
而与这样的盛况相伴的,则是船上此起彼伏的号子声,遇到船要摇橹前行,负责号子的大师傅会唱摇橹号子:“哟哈哈,嚎!手握橹把半边飘,叉开双腿哈下腰;伸开胳膊使对劲啊,不慌不忙向前摇!哟——哟——嚎。”“那时候我小,学号子。你问我为么要学,那时候家里叔伯兄弟三人会胡琴,我笨,学不会,就学号子,当然我也喜欢学号子。”虽然是兴起于民间船工中的一种民歌,但是船工号子的传承也颇为讲究,往往是以家庭、师徒、互学的方式进行传承。
17岁那年,徐德光父亲的船因为常年行运而坏掉了,徐德光也不得不去其他的船上找工作。
据徐德光回忆,当时的运粮船的船工,分为头工和舵工,其薪水则按照“月”或“趟”来划分:“你可以论趟,拉一趟给你结一次账,也可以按月结,一个月结一次。”
第一次去别人的船上谋生,船老板问徐德光:“你是论月还是论趟?”当时的徐德光也颇为傲气:“我跟你一趟,你看着给吧。”“当时是从皂河到常州再回到皂河,一趟下来我就唱船工号子。当时我记得拦头是14块现大洋,结果结账的时候老板给了我15块,比拦头还多1块,就因为我的号子值钱。”回想起当年的经历,徐德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的微笑。
蓑衣老人卖(蓑衣)不动,偶尔有人也来买,150一件,十天半月卖不了一套。
如今86岁的赵钦友回忆起当年的运河,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的笑意。
或许我们很难体会他的快乐来自于何处,一如赵钦友的孩子们难以理解他为何如今每天都要出摊。
进入台儿庄运河古城,沿着运河走,就会在一株老树下看到赵钦友的摊位。
摊位上的货物只有两件蓑衣,两个斗笠,还有一个木牌,上面刻着四个字:“蓑衣老人”。“雨衣也穿,不好,一起风就刮了。”每逢有人来问,赵钦友一定会先这样说:“还是蓑衣舒服,穿着不怕(风),夏天铺地上睡,不招虫子。”
每天,赵钦友都会穿上一件蓑衣,坐在摊位前,碰到有人要来合影,他会笑着跟对方站在一起,“卖(蓑衣)不动,偶尔有人也来买,150一件,十天半月卖不了一套。”
赵钦友的儿子是工人,孙子已经大学毕业结婚生子,“不缺钱,但是就是愿意在这里摆摊,看看运河。”
偶尔坐的腻了,赵钦友会穿上蓑衣去河边的典当码头、万家码头上看看风景,但是看着空荡荡的河面上,老人又有些唏嘘:“当年(指大运河繁荣时)可是船比人多,都看不到河面。”
穿上蓑衣,戴上斗笠,独坐在船头,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首诗: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。只是让赵钦友有些遗憾的是,如今古城的运河里,已经没有船了,有的只是一条条观光画舫:“没坐过,也不想去坐。”
传承赵钦友想不明白,为什么人们愿意跟穿着蓑衣的他合影,却不愿意跟着他学习编蓑衣。
“不干(摆摊)也行啊,家里孩子都长大了,孙子都有儿子了,还是大学毕业,也孝顺,就是不想离开这里,不想离开运河。”对于赵钦友来说,如今摆摊的意义,不是赚钱,而是一种情感上的寄托。
赵钦友没有多少文化,讲不出太多的“道理”,但是他却对运河有着深刻的感情,见证过运河的兴衰,与徐德光一样,他只知道,如今方圆百里,会编蓑衣的人只有他一个。
“咋不想传承,可是谁愿意学?”一说起传承,赵钦友就会有些无奈的笑:“儿子孙子都不学,其他人也不学。”有时候赵钦友想不明白,为什么人们愿意跟穿着蓑衣的他合影,却不愿意跟着他学习编蓑衣。
一说起传承自己的手艺,赵钦友顿时一脸的落寞,过了良久,他才像孩子一样笑着说:“也有愿意学的,(这儿)有个打扫卫生的,姓贾,那天过来跟我说:‘大哥,俺跟你学编蓑衣呗?’俺挺高兴,就教给他了。”
虽然传承有些难,但是赵钦友却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:“能看看运河,真的挺好。”11日上午,赵钦友带着记者在古城运河边游走,每经过一个码头,他都会兴奋地讲述这些码头的来历与当年的盛景:“这是万家码头,当时万家有钱,前面是门头,后边就是码头,运货的船到了后面直接就把货扛到前面去。当时的古城里,谁家有钱,谁就能靠着河边开码头。城里到处都是外地人。”
本专题前期资料整理实习生赵忠涛
96岁的徐德光与86岁的赵钦友,都是从小在运河边上长大。他们两个人,一个是运河河工号子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,一个则是传统蓑衣的制作者。在记者采访两位老人期间,两位老人对于如今的运河,都有着自己的看法。但是真正吸引记者的,是两位老人的眼睛。在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里,都有一条长长的河缓缓流过,而那河水,叫做岁月……看着眼前的运河,赵钦友老人似乎颇有些落寞记者李解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