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偶然的机会，记者在南通市通州区档案馆看到了厚厚一摞卷宗，竟都是属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离休教师。这位名叫戴国荣的民间气象爱好者，晚年记下数百万字的气象观测日记，描绘、拍摄云图近万幅，并收集验证了千余条民间测天谚语。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其人其事在当地被传作佳话。

斯人已逝，得益于这些卷宗和亲人追忆，记者与戴国荣有了此番穿越时空的对话。

初涉测震

唐山地震后他开始研究观测地震

1920年11月，戴国荣出生在南通市通州区西亭乡北草庙村一户普通人家。

小学老师、区文教助理、文教局科员、十中初中老师直至一番轮回后，戴国荣最终还是在小学老师的岗位上离休。用女儿李曙光的话说，“干了半辈子教育的父亲，对学习和钻研的兴趣已融进了血液。”

离休前，戴国荣在任教的沙坝小学成立了“红领巾气象哨”。“曾在下放劳动中发现农民因为掌握不了天气变化规律而遭受损失”让他意识到研究气象的重要和实用，对测天的兴趣便是从那时开始萌芽。

下放几年间，戴国荣坚持观云测天并定期向生产队预报天气，这番经历与经验让他的“气象哨”很顺利地运转下去，成功预测气象的事例还曾多次“被中央、省、县广播电台报道”。而为此，戴国荣几度获邀出席省级气象、科技大会，屡被表彰。

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，全国掀起一股“群策群防”的地震观测热潮，许多民间气象研究者开始把视线聚焦到了躁动而无情的地壳——这其中就有戴国荣。

“我选择古代测震的方法，力求在‘震兆云霞’方面有所突破。”离休后的戴国荣，开始潜心钻研天象云状的知识，并和全国范围内的同好者一起成立了科研兴趣组。

把脉地球

迷上观云测天，老教师如痴如醉

在1984年4月《老同志之友》上，记者看到了一篇戴国荣的专访文章。作者称其为“为地球把脉的人”，他这样描述自己在戴家的采访见闻：“玻璃缸里的泥鳅突然闪到水面，吐出一串气泡，迅即又潜入假山丛中。戴国荣连忙起身，匆匆夹着本子出门了……他正站在不远的水泥桥上，一会手搭凉棚，仰眺长空;一会埋头俯栏，奋笔疾书。天边一条东西向的白色肋骨状云带横贯长空，戴国荣边翻动本子，边比划着说，‘恐怕3天左右会有一次远地大震’。”

文章最后交代：此次采访的4天之后，北京时间17时43分，日本北海道发生7.4级大地震。

根据戴国荣大女儿李曙光的回忆，这样说话间突然拔腿出门的事情，父亲经常为之。

“家里养了许多鸡鸭、金鱼、泥鳅之类的动物，都是用来监测天象，平日好吃好睡，从来都不让杀。”李曙光告诉记者，父亲离休后对观云测天可以称上如痴如醉，除了吃饭睡觉，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上面。

李曙光说，父亲的朋友分为两类，一是全国各地的民间气象研究者，记者在通州区档案馆看到了戴生前的信件，多达数百，都是来自同道中人或相关机构，他们在信里将新近观测研究所得相互验证，或是彼此勉励问候。另一类是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老农，“父亲喜欢和老农们扎堆在一起，向他们讨教关于天气的农谚，然后回家研究验证。”

成绩斐然

成功预测1984年日本两次大地震

正是从他的农民朋友们那里，戴国荣搜集整理了南通地区代代相传的1000多条天象农谚，并汇编出版。

除此之外，戴国荣还整理了南通市区域内南部近1500年来水、旱、凉、热、台风、大潮、地震等方面的历史年表，“为有关部门提供了具有一定研究和参考价值的资料和数据。”遗憾的是，连同那些谚语汇编，这些珍贵的资料都缺失了。

但在自己所有的成绩当中，最令戴国荣欣慰的还是在地震预测领域。

根据戴的自述，从1983年到1986年的短短3年间，他就曾先后向有关方面发出地震预报或预测30多次，其中不少测报与随后发生的震情相对应。其中最著名者，除了上文曾提到的1984年3月日本北海道地震，还有同年2月29日下午，戴国荣发现住所正北方向有地震云，根据云象变化并综合前几天发现的动物异常，于3月1日向县地震办公室发出书面预报：一个星期内渤海、日本等处要发生远地大震。而3月6日，日本果然发生了7.9级的强烈地震。

采访中，记者在通州区档案馆中看到了大批戴国荣留下的观测记录，其中包括79本近300万字的日记、4000多幅手绘气象云图和400多张照片。

1989年，戴国荣在得知自己食道癌复发并转移后，带着毕生的研究心血来到当时的通州县档案馆，郑重地办理了移交手续。同年末，他驾鹤西去，观云测天的人生戛然而止。

■采访手记

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

档案馆的卷宗已然泛黄，戴国荣过世也有24个年头。而如他般的民间气象研究者、地震预测者，仍在世界的各个角落，低调或张扬，出现和消失。绵延至今的还有关于地震云预测是否科学的争论。

写这篇文章之前，记者电话采访了江苏省地震局副局长张振亚，跟他说了戴国荣的故事。张局长告诉记者，直至今日，预测地震还是一个世界级的难题。“民间人士有志研究和攻克这个课题，去做一些尝试和探索，我们认为是有益的。我们要做的，是在专业预测研究的同时，引导民间研究者按照法律规定的流程提交预测，然后慎重受理并验证它们。”

基于此，我觉得有必要提起戴国荣日记中一段文字，“在研究探索的问题上，应该提倡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。我想，即使今后科学证明了‘地震云’对测震是毫无科学根据的，也能留下一些反面教材给后人，这本身也是一种贡献。所以我才坚持自己的探索和拼搏，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……”

其实采访中记者一直在想，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戴国荣如痴般地研究天象，虽抱病而不辍是关于科研的童年梦想，还是充实晚年的期望他的日记似乎提供了另一个回答：志在此，复何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