构成社会的又是谁?以此老人为例,她的子女后人,她所住的房东,她还能暂栖数日的社区,都是她生活的小社会,你呢,我呢,每个知晓此事的人呢?一切具备改善现状力量的人,都可以成为她的“社会”。
最初的新闻很劲爆,九旬老人独居地下室,每日一餐两只馒头,无奈靠碰瓷谋生。带着诸多疑点追寻下去,带出更多贴近真实的无奈:她非九旬,86岁,儿子一年前将她从外地接来南京,是想送她进养老院,离自己近些,也可侍奉在侧的。可惜力所不逮,他只能选择自己所能—租间地下室安置母亲,白天要打工糊口,每天只在下班时可送一顿饭菜来给母亲。且邻居作证,夏天他也会不时送些新鲜水果来给母亲。交警又说,从综合情况来看,“碰瓷”一说,也未必成立。
抢眼的新闻要素,原来都不经推敲。可这事,仍然触痛人心,广为传播。我想,这不仅仅因为重阳节在即—每位老人的境遇,都在指向我们明天命运的种种可能。而你我,想要哪样?
养老,几十年来也是不断变迁的话题。过去说,养儿防老,后来说,只生一个好,政府来养老,后来说,养老不能靠政府,最近又有说,以房养老。仿佛人一代代老去,可供养老的却在不停变换:儿孙,政府,房子,究竟哪个可靠?不同时代背景里,不同角色承担不同职能,你我皆不必强求哪一种方式,是一百年不动摇的诺亚方船,可以兑换永不过期的船票—在这个故事中,有外地来宁老人的孤独,有地下室的阴暗潮湿,有每日一餐的无奈,却也可以看到,为生计奔走的儿子已尽他最大的努力,每日行孝—每天坚持的送饭背后,固然有无奈,更多的,是一份可贵的坚守。
所以,这个最初仿佛意在让人伤痛或愤怒的新闻,最终的真相,却是令我感动—如此窘迫的生存环境中,可以每天都给自己母亲送去一顿饭的人,值得致敬。与其向他提一些无法做到的要求来指责他,不如看到,同样处于暮年的他,是如何在以微薄之力,尽心尽孝。
于是,仿佛话题变成了社会养老。谁是社会?一个问题讨论到最后,归结到社会层面,仿佛就和任何个人都没关系了,又仿佛谁都不用对此负责了。
我顶不喜欢的,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判官视角。但凡事不关己还看不顺眼的,就说“社会问题”,譬如此事,诸多议论都说是“社会养老机制的匮乏”。对,你说的都对。可构成社会的又是谁?以此老人为例,她的子女后人,她所住的房东,她还能暂栖数日的社区,都是她生活的小社会,你呢,我呢,每个知晓此事的人呢?一切具备改善现状力量的人,都可以成为她的“社会”啊!问问问自己可以做些什么,比讨论谁最应当来负责,更有利。
很庆幸的是,这位老人家在活着的时候被发现了。记忆好的人们还能回忆起夏日里,那位在女儿端午回家探视时才被发现已死去数日的老人。那是个悲剧。这次的事件,没能成为悲剧就被关注,幸运的不仅是老人,也有我们。我们应当为之感恩,老天还给了我们机会去做事,送饭,出钱,慰藉,陪伴,诸如此类,凡我有的,就去给,去为她的明天,为身边老人的安享晚年,各尽各力。
你只去做,不问理由。理由很充足—用你的行动告诉你的子女后代,告诉一切比你年轻的人,应当如何赡养老人。你做好了,他们向你学习,你力量越强大,可以做的就越多,哪天你也老了做不动了,比你年轻的人已从你这里毕业,自然又会把他们所学到的爱与陪伴,感恩与回报,再施给到你身上。
我以为,这种不依托于血缘与物质,不靠机构组织维系的生命传承之养老形式,才够格称得上社会养老。这样的社会养老,相当靠谱。